*欲擒故纵的绅士英花式撩妹刚刚失恋的小土豆
你要知道,不是每个在酒吧里落单买醉的人都会引起我的注意。
我忘了自己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多久,只有脊柱传来的阵阵隐痛告诉我,我盯着角落里的那个人看得太久了。
原因没有其他,只是因为那家伙的表情实在太颓丧了,形容为‘面如死灰’真是一点都不为过。
角落里的金发年轻人就那么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像要把自己溺死在酒精的海洋里。
我觉得他大概是失恋了。
端着两杯酒饮,我装作漫不经心地从他身前掠过,把其中一个杯子轻轻推到他面前。
对方不为所动,只是一直盯着自己还没有来得及新蓄上酒液的杯底发呆,眼眶微微发红。
见那人没有明确拒绝后我慢慢坐了下来,在昏暗暧昧的暖黄色柔光下仔细打量着他的面孔——他看起来很困扰,也很疲倦。深陷的眼窝总是蒙着一层浓郁的阴影,让人看不真切他瞳仁里流转的色彩。
虽然无论是他整整齐齐梳向脑后的金发还是将衬衫一直紧扣到最上端纽扣的保守姿态,都透出一种内敛到有些单调无趣的气质,但我还是固执的认为这是他一种笨拙的自我保护手段。
“你有心事?”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没那么调侃,拉开他身前的椅子正准备进行下一步的开导计划。
“我不想跟你说话。”对方只是草草抬眼瞥了我一眼,也不给我一丝一毫的机会好好近距离端详一番他那双漂亮清澈的蓝眼睛。
虽然被断然拒绝令人有些扫兴,但我毕竟是个绅士,强迫别人可是与我的品格背道而驰的粗鲁行为。
“噢,好。”于是我又重新端起自己酒杯若无其事走了回去,侧过头继续安静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越发觉得有意思起来——并不是因为被回绝。
果然,刚刚落座没多久的时候,某人格外复杂的目光就循着步伐飘然而至,犹犹豫豫对上我的视线,像一台迟钝的,不听使唤的相机终于对准了焦距。
我微笑着端起那杯饮料向他略一颔首,示意这一份仍旧是属于他的东西——不乏一些调戏的意味。
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果然他按捺不住地走了过来,我甚至都能听见他迫切想要倾诉时的短促鼻息。
对方双唇微张着,似乎在做最后的犹豫,亦或说,准备。
“失恋了?”我笑了笑,上身微微前倾,用保证只有我们两人才能听清彼此的低语在他开口前轻声问道。
对方先是窒了一下,显然被这份先入为主的试探激得有些恼火——但他越是流露出这样不悦却真实无比的小表情,我就越是想进一步‘欺负’他,压榨出更多可爱的反应。“我不想告诉你。”他说道,双唇潦草地开合了几下,顺便在暧昧不清的灯光里瞪了我一眼。
“那……祝你健康。”我轻轻碰了下他的杯沿,小口啜饮了下自己的饮料。
他看着我,眼中的戒备如退潮般缓缓淡去,视线慢慢挪向桌面,在上面绞紧了自己的十指。“……我只是觉得你不会有兴趣听的。”
我克制地笑了,伸手覆住他的指尖,愉悦的是没有遭到任何拒绝的迹象。“何以见得?”
片刻固执的沉默。
“顺便,我叫亚瑟。亚瑟·柯克兰。”
十几秒过后,他抬起眼睑,周围的一切倏然安静了下来,仿佛整个世界的声音都在为这一瞬缄默。
“……路德维希。”
半个小时后,凭借过人的情商和高明的口才,我终于撬开了这位年轻人的心门。他讲述的故事和所有爱情中的悲欢纠葛大同小异,一点都没有超出我想象力的边缘,甚至是一个中规中矩,几乎可以称之为‘平庸’的情节。
路德维希,一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不小心爱上了某个风流倜傥的英俊男人,就和所有悲伤的故事一样,他坐在了这里,重新变成一个人。
嗯,真是个(在我看来)俗不可耐的‘爱情故事’。
比起听逐渐开始醉意迷离的他讲述他们过去肉麻的点点滴滴,我更愿意做的只是静静看着他,欣赏他漂亮立体的五官,然后放空大脑,偶尔——只是偶尔,回过神来,懒洋洋捕捉一些关键词——相信我,即便你只听了开头和结尾,就算你的想象力再匮乏、再枯竭,都能补全诸如此类的悲情故事。
“嗯,是啊。多可惜啊。”
再辅以深表同情的沉重表情,和爱莫能助的同情语气。
“这真令人遗憾。”
又过了半个小时,这场单方面的倾诉终于告一段落,而路德维希似乎也醉得差不多了。
酒精是助人遗忘的最佳安慰剂。
“要不要去我家坐坐?”我试探性地问道,手臂自从不久前搭在他的肩膀后就一直没有离开,慢慢抚摸着他的后颈。“离这儿不远。”
路德维希潦草地点了点头,甚至还倦怠地往我怀里贴了贴——这更加坚定了我要把他带回家,顺便参观下我那张King-size大床的冲动。
我得向你澄清一点,我并不是一个急功近利的人,所以一进门就迫不及待搂搂抱抱什么的,绝不是我个人的作风。
是路德维希主动勾引我的。
他贴得离我那么近,呼出的鼻息又那么温暖,整个人就像一颗行走的,肆意挥霍弗洛蒙的……
送到嘴边的美食,我没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我选择毫不犹豫地直奔本次旅行的目的地——带他去游览我宽敞的卧室,体验非同一般柔软舒适的床垫。
相信吗?在此过程中我没有遭到任何语言亦或动作上的抗拒。
就像一只被牧人牵着走的羔羊一样,还没等我伸手去推他就软绵绵躺了下去,胸膛剧烈地一起一伏,衬衫的纽扣似乎随时都会有被挣开的危机。
我安抚地轻轻啄吻着他的颈侧,双手摸索在对方的腰际,抓住时机把他的衬衣下摆从腰带之下拽了出来,就像第一次涉足于陌生的领土般小心翼翼探索着那片温热光滑的肌肤,不动声色地将其据为己有。
“你别碰我。”他醉醺醺嘟哝着——话是这么说,但两只手却死死拽着我的袖子,阻断了我的一切退路。
没错,不是在阻止我摸他,而是在阻止我离开。
真是个心口不一的家伙——不过我喜欢。
“好。”我只得强忍笑意,像哄小孩一样顺着他,但对方依旧没有撒手的意思。
这就很有趣了。
但我还是毅然决定要一丝不苟地履行他提出的‘要求’。
于是我很耐心地一根根掰开那些修长的手指,捏着路德维希的肩膀把他摁倒在床上盖好被子,然后懒洋洋窝在沙发椅上掏出手机浏览新闻。
“那你要睡在哪……”
过了半晌我才意识到他不是在说梦话,而是真真切切在问我,黑暗中遥远的凝视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谁能拒绝这份诱人的邀请呢?
但我不能表现得太迫不及待。
“你要是介意的话,我可以睡在另一个房间。”
“……不介意。”
“那就再好不过了。”
然后我就正大光明地走了回去,这次无所顾忌地一把掀开他的被子,在对方来得及反悔之前把我们不久前中断的事情延续到最后——我这人比较偏执,凡事一定要有始有终,绝对不能半途而废。
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他低沉急促的轻喘,模模糊糊梦呓般的呢喃,还有温热平滑的肌肤……
欲罢不能。
弗朗西斯一定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蛋。
*****
一夜实在太过短暂,我甚至觉得自己不过刚闭上眼睛,窗外大亮的天空就迫不及待驱散了梦境,将一切不久前隐匿于夜幕的旖旎景象一丝不挂地拉扯出来,令人回味的同时又隐生出那么一丝意味不明的羞耻。
竭力舒展四肢抻了个懒腰过后我揉着眼睛侧头看去,发现路德维希早已醒来,此时正出神地望着天花板发呆,迷茫的蓝眼一眨不眨,不知是意犹未尽,还是怅然若失。
“亚瑟,我觉得这辈子好短……”
他沉闷地叹息了一声,裹挟着厚重的鼻音。
在那一刻我脑海中的臆测激烈碰撞在一起,挤成一团乱麻。
是那个渣得理直气壮的前男友在他心中阴魂不散?还是昨晚的马提尼烧掉了他的一部分记忆?还是……我、我弄疼他了?
不,不可能的,我的技术绝对不可能那么差!
再说,他明明回应得也很热烈,叫得那么动情……
‘这辈子好短’,路德维希到底在想什么呢……
“……我的脚都露在外面了。”说完他很委屈地翻了个身,把我身上的被子一并裹走了。
“……”
现在轮到我望着天花板发呆了。
后来路德维希像是断断续续又睡了一会儿,等再次(彻底)清醒的时候似乎已经完全忘了刚才的插曲——但我可没忘,并且认为那句云淡风轻的抱怨将留给我一辈子难以磨灭的阴影。
开玩笑的。
我们一同享用了(几乎快变成午餐的)早餐,悠悠闲闲打发着上午的时光。路德维希看起来精神状态还不错,完全没有宿醉过后那种萎靡的倦态——当然,也有可能是昨夜的激烈运动帮他代谢掉了大部分酒精。
果然,年轻就是好啊……
“今天上午没课?”我端给他一小碟布丁,饶有兴趣地托着下巴端详着那张年轻的面孔。
真是……百看不厌。
他点了点头,并未拒绝我的好意。
“你还是要回学校的吧?我送你过去。”
路德维希自醒来后就表现得很拘谨——和昨晚的坦然相比起来。不过,似乎可以将他的这份沉静归咎于某种……害羞。
“你……不用上班吗?”过了半晌他才吞吞吐吐问道,目光躲闪了一下。
打量了他一会儿后我随口编了个谎,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我的工作时间很自由。”
“真好,可以随心所欲的支配时间。”
我想了想,最终还是咽下了原本准备要说的话。‘如果愿意的话,你也可以。’
我没有跟他坦白自己的职业,那没什么必要,也会降低某些惊喜和意外的程度——这就没意思了。
“昨天……谢谢你,陪我那么久。”
就在车子缓缓停在路边的时候,路德维希第一次主动地打破了相对安静的氛围,话语的末尾不易察觉地咬了下嘴唇。
“那对我来说是种难得的享受。”
这是实话。
归根结底,路德维希其实是个很有魅力的人——只是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罢了。
自以为的不善言谈,自以为的乏味无趣。
眼下我之所以并未向他点明这些浅显道理的原因其实有些自私——我想用未来的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向他细细道来,这样才能将最美好的褒奖一点点透入他那副可爱又迟钝的灵魂里。
路德维希先是如释重负地轻笑了一下,面部轮廓刚刚有所柔化时却又急急忙忙敛起笑容,就好像生怕被我看出他其实很高兴似的——大概他在顾虑我会出言取笑。
这有什么好顾虑的?答案还用问么,我一定会笑的。
“回去睡一觉吧。别管下午的晦涩又枯燥的理论课和前男友了。”我特意说的是‘前’,希望他能对这个浅显的暗示有所察觉。“这两者在未来毫无用处。”
我用两根手指捏过路德维希一直有意无意偏向窗外的下颌,指腹在他平滑的肌肤上留恋了片刻——当然,这份不易察觉的停顿并没有引起对方的注意。
身旁的人显得有点意外,又或许他也在期待着我们彼此将这份偶然邂逅的浪漫继续延伸下去的可能。“……那你呢?”
“我现在需要去处理点事情。”
“嗯……那你这周末有空吗?”
他说着飞快地瞥向我,但又在即将对视的一刹那急急忙忙避开。
我忍住差点脱口而出的‘当然!’,有意沉默了片刻才平复下自己狂乱的心跳,用一种平淡且彬彬有礼语调低声应允,附加一个颇为绅士的颔首。
欲擒故纵,张弛有度,一向是与人相处的良剂。
既可以吊足对方的胃口,又可以把若无其事的从容演绎得更自然合理。
“我想不至于忙到一天时间都抽不出来。”
路德维希颇为认真地看了我一会儿,交叉在腿上的十指绞紧了些许——这是我留意到的他的一个习惯性小动作,也让他这种时常毫无缘由的局促显得有点可爱起来。
我猜路德维希在平日大概是个一丝不苟却非常容易紧张的人,因为他白皙的脸颊总轻而易举就会蒙上一层羞赧的淡淡红晕;致使他脸红的原因千奇百怪,而你永远不会知道具体是哪句话,哪个动作会触发他这种本能而过激的自我保护——这种令人浮想联翩的绯红如影随形,仿佛就浅浅埋在那层光滑肌肤的下面,时不时就要抢占领地,喧宾夺主一番。
当然,醉酒后某人的表现可就是另一番‘可爱’的光景了。
“好啦……去吧。”我用下巴指了指窗外,有些情不自禁地对他微笑起来——当然,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就赶紧敛起了笑容,免得被人识破。“我们会再见面的。”
还在发呆的人这才如梦初醒,匆匆“嗯”了一声后打开车门,副驾驶突然空了的重量让我有点不舍,但鼻腔里好像依稀还能闻见对方衣服上那种干净的皂香。
不过说真的,若不是我真的有件事情亟待处理,说不定我会邀请他去某个就近的咖啡馆坐坐,然后一整天都设法和他在一起——用‘难舍难分’这个词来形容此时我对他的感觉虽然矫情,但却一语中的,再恰当不过。
但是话说回来,回公司叫弗朗西斯来我窗明几净的宽敞办公室喝杯茶,聊聊天,顺便(真的只是顺便)婉言辞退他这件事,大概是我目前最需要立刻执行的使命了。
啊,忘了告诉你,我不巧是那个‘爱情悲剧中’另外一个男主角的顶头上司——简而言之,我是弗朗西斯的老板。
不过,类似解雇这种严肃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意气用事?
至于理由……
‘今天你领带的颜色让我联想到了某种会反刍的偶蹄动物,这对我们公司的形象会产生消极影响,你说呢?’
借口虽然粗制滥造了点,但管他呢,那种人也不值得我浪费脑细胞斟酌理由,就这个吧。
哈,才没有想帮那个小家伙复仇的意思。
最后分享一首很动听的纯音乐=3= City of Ligh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