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独/普独】Blaze of Glory 11

Chapter Eleven

 

 

“将——军。”

 

基尔伯特发出几声颇为得意的轻笑,掷地有声地挪动了一颗棋子。

 

他盯着棋盘,长长叹息了一声。

 

“这可是今天的第三次了。”对面的人看他不说话,又添油加醋地调侃了一番。

 

“真是的……”

 

路德维希闭上眼睛,双手背在脑后,懊悔自己又是在不知不觉中踏入了对方的圈套,被对方轻而易举地将死。

 

身前的人用力抻了下手臂,舒展着颈背,随即站起身凑到他面前。

 

“生气了?”

 

普鲁士人弯下腰,把他困在自己臂弯与椅背间狭小的空间里,红宝石般的眼睛霸道地占据着他的视野。

 

带着一点点善意捉弄的调侃语气。

 

“……生什么气?”

 

他困惑地抬起头,有点茫然地盯着那对红眸。

 

“因为我一点都没给你放水。”

 

“难道不该这样吗?”

 

路德维希继续一动不动地仰视着对方,看那颗突兀的喉结上下滑动着。

 

“说的没错。”

 

那对近在咫尺的薄薄双唇忽然绽出了一个清晰明显的上扬弧度,似乎还有继续扩大的迹象。

 

他等待着,手指不动声色地攥紧了对方一丝不苟的衣袖。

 

炽热的鼻息轻拂过面庞。

 

基尔伯特宽阔脊背投射下的浓郁阴影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完全笼罩其中——

 

门口突然响起一阵不合时宜的敲门声。

 

就像是一瞬间发生的事一样,基尔伯特倏然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脸上也恢复了一丝不苟的严肃;他的后背立刻离开舒适柔软的靠垫,挺直腰身端端正正坐在那里,眼睛紧盯着大门。

 

两人之间突然横亘出一道距离相当尴尬的‘鸿沟’。

 

身旁的人颇为严厉地清了清嗓子,声带似乎有点发紧。

 

“进来。”

 

浑身掠过一阵紧张过后的沮丧。

 

应声而入的年轻士兵在房间里两人相当古怪的一本正经注视下显得有点困惑——大概是他们俩的反应太过激了,又或者说表情太严肃了?

 

例行的刻板问候除了让气氛变得更僵之外别无它用。

 

士兵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基尔伯特,踌躇了片刻过后还是把手里的一份文件交给后者过目。

 

路德维希觉得自己的脸一定绷得很难看。

 

普鲁士人一脸理所应当地接过来,但没过多久脸色就变了。

 

每翻过一页他的眉头就皱紧一分,连周围的空气都被他带得凝滞阴沉了许多。

 

“海军的军费开支怎么猛增这么多?”基尔伯特把那叠纸张翻得哗啦作响,透着克制的焦躁。“谁同意的?”

 

“这个……”

 

一旁的年轻人显然没有应对前者急性子质问的经验,在一旁显得茫然无措。

 

“是我提出来的。”

 

他在一旁及时解了围,不必要地加重了某个单词的发音,直视着那双涌动着暗流的酒红色双眼。“新的海军法案已经获得议会通过,现在只是走个流程交给哥哥你过目一下。”

 

“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

 

对方把文件重重摔在棋盘上,无辜的棋子四散滚落到地上,劈啪作响。

 

“嗯……你现在知道了。”

 

路德维希慢条斯理地蹲下身,拣起地上散落的黑白棋子,将它们一个个码放整齐。

 

他看见基尔伯特在阳光下白得几乎透明的皮肤表面下,额角处青色的血管正在剧烈地跳动着。

 

估计要是没有旁人在场,眼前的人就——

 

就怎么呢,他也不知道。

 

也不知是不是出于自己的错觉,现在这个普鲁士人似乎有点善于照顾自己的面子了?

 

不过,让他大庭广众之下出糗的事情,一次就够受的了。

 

话说回来,基尔伯特当然有理由发火,毕竟他最看不惯的就是自己的不听劝阻和一意孤行,两人关于海权问题也无数次地交涉探讨过。

 

虽然每每争执过后两人表面上都做出了让步,但归根结底,他内心深处酝酿的策略也越发疯狂起来,彻彻底底攥紧‘三叉戟’的欲望是永远无法平息的汹涌浪潮。

 

“你可以先回去了。”

 

路德维希重新站起来,伸手拍了下一旁士兵的肩膀,冲他点点头示意对方先离开这里。

 

还未等那个人走出去带上门,又有另外一个人匆忙大步走了进来。

 

“看吧,”基尔伯特轻哼了一声,挑了挑眉。“你的麻烦来了。”

 

他接过来者手里的东西,目光一刻也没离开自己兄长的眼睛。

 

麻烦?

 

送来的是一封信。

 

他一瞥见封口处火漆印章上的字母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果然是个麻烦。

 

“简直料事如神。”他细细分辨着上面龙飞凤舞的笔记,忍不住想象了一番写信人是怀着一种如何怒火冲烧外加咬牙切齿的心情划下那些力透纸背的痕迹,每个字母的最后一笔都快把光洁的表面擦出火花的焦痕。

 

自己最初的困惑终于得到了答案:那个英国人之所以选择用这种方式表达愤怒是非常恰当的。毕竟,电报这种一板一眼的东西,不足以表达对方此时此刻的极端不满和咄咄逼人的犀利言辞。

 

柯克兰在信中竭尽所能(也是那个人再擅长不过的)用最尖锐辛辣的刻薄讽刺酣畅淋漓地指责了一番他的‘背信弃义’。从他修建铁路直接损害了对方在中东的利益,到殖民地的重新划分掠夺了本属于大英帝国的资源,最后到两人互不相让的军备竞赛都痛痛快快吐露了海啸般的不满。

 

总之想表达的一点就是“你真的惹毛我了。”

 

不过,从那些激烈得几乎迸出火焰的强硬谴责当中他嗅出了一丝外强中干的不安意味。

 

好极了,自己的存在已经开始让这个自诩为第一的国家深切感受到威胁和紧张了。

 

果然啊,柯克兰先生的面子工程堪称规模浩大,大英帝国的落日余晖仍然格外刺眼。

 

不过,光是想想自己才刚刚开始行动,就把远在英吉利海峡对面的家伙气得掀桌又摔笔的暴跳如雷模样,他就简直要笑出声来。

 

“自己惹的麻烦,自己去搞定。”

 

基尔伯特板着脸,抱臂站在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似乎早就知道来信的人是谁,又说了些什么。

 

“其实柯克兰最能称之为‘麻烦’的地方,也就在于那张嘴而已。除了偶尔发作的毒舌之外,我觉得他在大部分时间里还是很好相处的。”

 

“他才不会把所有的情绪写得满脸都是。”基尔伯特冷嗤了一声,靴尖习惯性地点着地板。“那家伙,大概是所有我认识的一堆怪物中最刁钻狡猾的一个。”

 

“你自己估计是最耿直的那个吧。”他把那封信折叠整齐,轻轻塞了回去,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看对付的人是谁。”

 

“不麻烦哥哥操心,”路德维希挪动了下站得僵直的脚腕,放松地舒展着双肩,忽然涌现一阵略显古怪的愉悦感。“我知道该做什么。”

 

让基尔伯特自己生会儿闷气去把,毕竟,那个英国人发起脾气的样子,似乎更有种激发他跃跃欲试挑战的动力。

 

 

 

 

 

标志性的灰色天空,空气中凝郁着风雨将至的浓重湿气。

 

他事先并没有通告对方自己的‘拜访’,也没有沿着上次的走廊直接通向会客室。

 

路德维希从房屋外面掠过一扇扇拱形的窗户,偶尔在那些雕琢考究的边栏旁驻足停留片刻。

 

不一会儿他就发现了自己要找的人。

 

他靠近了一扇窗户,侧身屏息着向内打量。

 

有点意外的是,房间里居然不止一个‘熟人’。

 

与亚瑟相对而坐的人只留给了他一个背影,不过那一头卷曲的及肩金发实在辨识度极高。

 

弗朗西斯,那家伙居然来找这个英国人?

 

他扬了扬下巴,有点不屑,又有点好奇。

 

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直直地观察到亚瑟的一举一动,他看见对方一如既往地端着茶杯,脸上的表情是一贯的冷淡克制,但是食指不停轻轻拍打着杯沿儿的小动作却出卖了后者的不耐烦。

 

对方这种极力压制着克制的焦躁和表面依旧装模作样的淡定,这样熟悉的表里不一,简直让人禁不住暗自发笑。

 

他就喜欢‘欣赏’那个人明明对什么都看不惯,却又不得不装出一副对一切都彬彬有礼的绅士样子。

 

柯克兰在那张面无表情的面具下,欲盖弥彰地掩饰着自己呼之欲出侵略性的神态,纠结又矫情。

 

想到这儿他伸手遮住了嘴唇,把自己上扬的唇角完完全全隐匿在指缝中。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隐而不露的窥视,屋内的人微微侧过头,向他投来凌厉的一瞥。

 

路德维希立刻条件反射地地向一侧跨了一步,把自己完好地藏在墙后,截断了两人即将发生的对视。

 

毋庸置疑的,肯定还是被发现了。

 

那个狡猾的家伙。

 

 

 

 

路德维希悄无声息地顺着走廊缓步接近了门口。

 

一侧大门不知是出于有意还是无意,就那么敞开着,弗朗西斯低沉优雅的声线远远飘来,偶尔带出的沙哑喉音在空旷的房间中显得格外暧昧。

 

在那些层层叠叠的回音中,为数不多可以听清楚的的单词里,他分辨到了自己的名字。

 

真是少见,两个冤家这样和谐地坐在一起商讨问题的情景。

 

他倚着门框,有意迎着不远处英国人阴沉的盯视露出了真诚又无辜的微笑。

 

英国人捏着杯把的手指蓦然攥紧,骨节泛出危险的青白。

 

片刻前一直在慢条斯理说话的弗朗西斯像是终于察觉到了异样,转过头狐疑地打量过来,两人的视线同时汇集到自己身上,犹如一阵冰水浇灌下来。

 

“无意冒犯。”他挺直背脊,目光缓缓扫过两人神态各异的表情。“别让我打断你们。”

 

在和弗朗西斯对视的一瞬间,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轻微眯起眼睛的细微动作。

 

不加掩饰的憎恨,以及……畏惧?

 

“即便是不速之客,也应该尽职尽责地好好招待一番,不是么。”

 

清冷寡淡的声线像一道利刃,撕裂了两人间针锋相对的互不相让。

 

对方脸上挂出了一副标志性的凉薄微笑,虚情假意却又颇有风度。

 

在他缓步向两人所在的方向走过去的同时,弗朗西斯突兀地站起身,压低声线向身旁的人轻声问询了几句,在得到后者肯定性的点头过后似乎松了口气,但那轻松的神态转瞬即逝,在面对他的瞬间化作冷冰冰的一瞥。

 

他不以为意地轻哼了一声,并不理会对方的挑衅。

 

“你今天看起来很不高兴。”目送着法国人走远后,路德维希瞥了一眼身前的人手中的茶杯,不紧不慢地坐到他对面,平静开口。“不知道是因为天气的原因,还是因为我的到来?”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很不高兴了?”对方头也不抬地捧着茶托,眼睛一刻也不离杯壁外侧的精美纹饰。

 

“你今天加了三块塘。”有点小得意的,他抬高了头颈,宣布着自己的新发现。“平时你都只放一块的。”

 

亚瑟明显焦躁地咂了咂嘴。

 

“我看了你的信,对那些因我而起对你造成的困扰感到很……不好意思。”

 

“真令人诧异。”对方不屑地冷哼了一声,直视着他的那对碧绿双眸犹如一把利刃,气势逼人。“如果我没理解错误的话,你是专程过来道歉的么?”

 

“道歉是理所当然的。”他歪过头,认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紧接着却又提高了音调,强硬地加重了每个单词的发音。“但那并不代表,我打算改变或者反悔正在执行中的计划。”

 

“这就是你执意与我作对的宣言么?”

 

亚瑟的目光骤然转冷,瞳孔深处涌动着暗潮。

 

“虽然我没听清弗朗西斯和你说的一字一句,但光凭猜测也能想到,此时此刻你们想要联合起来的意图。”

 

对方交叉起双臂,换了个姿势斜靠在座椅上。“朋友的朋友不一定是朋友,但敌人的敌人一定是。”对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厉声说道。

 

“我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迫使你放弃了自己‘光荣孤立’优良传统的,居然是一个诞生不久的国家——不,准确来说,是一个刚刚崛起的‘竞争者’。”路德维希站起身,不慌不忙地踱到对方面前,低垂头颈,以一种俯视的角度缩短着两人的间距。

 

“难以置信,我的存在竟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强大到让大英帝国倍感威胁的地步了。”他不由得轻笑了几声,语气间不乏浓浓的挖苦之意。

 

“听说你手下武器精良的精英们,在南非偷袭不成,反倒被布尔人以少胜多打得落花流水——”

 

“——所以你还发了示威性的贺电,真是有针对性的挑衅啊,哈。”对方同样报之以冷笑,伸手捏住了他的下颌,甚至还有越发用力的趋势。“同情弱者什么的,你可别拿这一套虚情假意的东西信口开河。”

 

“不仅如此,我还要支援给他们最先进的装备和军事物资。”

 

“路德维希,你给我适可而止。”

 

钳制住自己下颌的手指蓦然收紧,指甲边缘几乎嵌进了皮肤,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他吃痛地轻哼了一声,挣脱开恼人束缚,却被对方顺势借力地将自己甩向一边的沙发,措手不及地踉跄了着跌坐在上面。

 

下一秒亚瑟阴沉的面孔就出现在自己正上方,两人就像恰好调换了位置般,变成了他被对方俯视的角度。

 

“你跟我无休无止的争斗,归根结底,不就是难以放弃争抢殖民地的念想么?好啊。”对方微凉的手指先是很轻地穿梭在自己的发丝间,随即出其不意地用力攥紧。

 

他吃痛地紧闭双眼,头颈后仰,想要减轻来自发顶的疼痛。

 

“那就把本属于葡萄牙的分给你怎么样?”

 

对方那强硬中又掺杂着一丝不甘的语调让自己倏然感到一阵愉悦。

 

这是一个无须商量的提议。

 

“随机应变的道理,你一向深谙其意。”

 

路德维希缓缓睁开双眼,在近在咫尺的那对翠绿虹膜之上,看到了自己颇占上风的得意微笑。

 

“不过既然你是专程过来表示‘诚恳的歉意’,”英国人压低声线,温热的气息拂过耳骨,带来一阵麻酥的刺激。“我得宽容大度地接受才是。”

 

对方的身体强势地压制过来。

 

窗外一道刺眼的闪电劈裂积郁多时的压抑乌云,伴随着沉闷的雷声淅淅沥沥落下雨点。

 

在转瞬即逝的耀眼亮光中,他看到了那道白刃撕开的不仅是阴沉的天空,更将两个人本就背道而驰的立场一分为二,中间隔着的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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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16.0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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