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那个……先说下吧,虽然最初构想的是黑手党意呆,不过后来想了想,JC貌似也管不了啊?!那就改成杀手吧(喂)
*这篇文可能会带来某种不适……慎读啊!
*我觉得我大概会掉粉(死目)
费里西安诺望着那扇黑色的大门,下颌抵在掌心里,神情有些无动于衷地听着从里面发出的噪音。
肉体沉闷的击打声,有人吃痛的呻/吟和凌乱的喘/息,还有尖锐的,不堪入耳的粗俗咒骂。
罗维诺又在发脾气了。他闷闷不乐地想着,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里的枪,一颗颗装填着子弹,然后又把它们从弹匣里一颗颗卸下,消磨着压抑又窒息的时间。
里面的咒骂声越来越粗鄙刺耳,费里西安诺忍不住皱了下眉。
“哥哥?你能不能……”他忍不住敲了下门,指节扣得生疼。
“——你闭嘴!”
里面的人几乎是立刻做出了反应,大声向他吼道,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迁怒之意。
头顶苍白的吊灯兀自闪烁了一下,就像是被恐吓到一样,开始瑟瑟发抖,开始紊乱的电流发出一阵阴森的,咬牙切齿的滋滋作响。
他长长叹息了一声。
“好吧……但你不累吗?”他看了看表,有些诧异地发现那枚最粗的指针已在罗维诺层出不穷的脏话和拳脚相向的暴力泄愤中缓慢挪动了两格。
“你要不要停下来喝点水什么的?”
费里西安诺活动了下僵硬的脚腕,卸去子弹的空枪轻飘飘围着食指旋转出虚晃的圆。
一门之隔的室内忽然陷入一阵始料未及的安静。
紧接着一阵越发迫近的脚步便赫然出现,似乎每一步都倾注着咄咄逼人的怒火。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把椅子向一旁挪了挪,远离了门口,饶有兴趣地注视着把手骤然转动——
早在自己的哥哥开口之前他便嗅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夹杂着从那个人身上弥漫出的戾气,充斥了整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
“‘闭嘴’两个字,你听不懂吗?”
两人的视线撞到一起。
和他自己的琥珀色不同,罗维诺的虹膜是一种幽深的绿色,像阴险的蛇,狡诈的狼,鲜少流露出平易近人的温和感,取而代之的是无处安放的暴躁,以及无时无刻不在释放的阴郁气场。
“我错了,哥哥。”费里西安诺微笑着把双手举在头侧,一如既往心平气和地主动道了歉。
当你改变不了一个人的坏脾气时,努力适应就是了。
罗维诺靠在门框上,蹙着眉紧盯着他,脸色阴沉。
他并不畏惧哥哥的焦躁与不耐烦,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后者额角被汗水打湿成缕的深棕色发丝,再到沾染了斑驳血迹的衣领,最后定格在他背在身后的右手。
“你要不要去楼上喝杯咖啡,休息一会儿?啊,你都出汗了。”最后费里西安诺不动声色地撤回了视线,把身体倚向一侧扶手,用一种唱歌般的语调热切地提议道。“剩下的交给我。”
“行了,别想耍什么花招。”
罗维诺冷淡地轻哼了一声,嫌恶地侧过头瞥了一眼自己衬衫领口处的血污,伸手试图捻开那些粘稠的罪证,却适得其反地令他们更加肆无忌惮地扩散开来。
“什么?”
他的笑意不降反增。
“少跟我装傻。”对方猛地抽出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硬生生顿在他面前,摊开的掌心里赫然出现一枚血迹斑斑的警徽。
“你想放走他,是不是?哈……我的蠢弟弟。”
罗维诺翻过手,黑银相间的徽章倏然坠地,在脚边孤零零打了几个转后静静躺在那,像是一个人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垂死挣扎的力气。
“你想让我们都完蛋么,嗯?”
他没有回答,于是罗维诺步步紧逼的反问在空寂潮湿的走廊里激荡起越发密集的回音,一次比一次失控。
绵密的回音像一圈圈涟漪,来回碰撞在空旷宽敞的地下室内。
之所以没有回答对方并非是出于心虚亦或后悔,只是因为他在分心——罗维诺的关节处的皮肤布满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口,有些还在汩汩渗血。
也许拳刺与匕首已经远不能满足对方想要‘亲手教训’那个人的冲动了吧。他这样想着,慢慢移回了视线。
“你想让我们并排吊死在一起,或者一个接一个后脑勺被子弹炸出一个洞,还是手拉手一起坐在电/椅上等着整个行/刑/室弥漫起一股烧烤派对的味儿?哈哈……真他/妈壮观!”
罗维诺的声线开始越发飙升到格外尖厉刺耳的音阶,这让他禁不住咧了下嘴,下意识向后紧贴住椅背,想要远离那噪音的折/磨;而与此同时对方一把夺过他绕着指尖打转的手枪,冷冰冰的枪口指向门内。
紧缩如针芒的瞳孔。
那片汹涌的碧绿中倏然划过一丝癫狂的亮光。
“你想看他最后一眼?好啊,如果半个小时后我没听见枪响,我就亲自过来崩了那个德国佬——”
“冷静,冷静,哥哥。”费里西安诺缓慢而平和地柔声劝说着,直视着他掀起狂澜的眼睛。“我会处理好的。”
琥珀对上碧绿。
“从现在开始,半个小时。”
黝黑的枪管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痛苦地弹跳了几下后一动不动地僵直躺在那,带走了最后一缕地下世界的声音。
他拣起那把枪,举在苍白的灯光下,无比虔诚地用指腹一点点耐心拂去上面沾染上的细微灰尘。
他步伐有些虚浮地踮着脚走进屋内,慢慢关上了门,后背抵着那块冰冷的金属,一语不发地打量着房间正中央那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时间难得仁慈地放慢了脚步,在看不见的角落暗暗窥视着彼此无言的两人,好奇的同时又有些幸灾乐祸。
在几近静止的寂静之中,他依稀分辨出了血液滴落下来的绵密声响;它们淌过苍白的皮肤,一点一滴融入那一小片暗红色的湖泊中,缓慢而残忍地抽离着为数不多的温度,将它们毫无秩序地堆叠在肮脏的地板,凝固,然后死去。
噢……他太熟悉那些罪恶的颜色了。
相似的红液从不同的人身上涌出,或快或慢,剥离着最后一缕生机。
满地狼藉。
费里西安诺一步步踏出阴影,小心避开那些散落在地面上的血迹斑斑刀具,无声靠近了那个头颈低垂的人,试探性地抚过他苍白的脸颊,一阵始料未及的湿冷从指腹急速扩散开来,像一只垂死的手,紧紧攥住他的心脏。
“我哥哥下手有点重,是不是?”
他的眼睛盯着别处,脚下暗红的血液已漫过鞋尖,温热而粘稠。
“抱歉啊,我说服不了他改一改乖戾暴躁的脾气。”
指尖游移着向下,像是第一次亲密接触时的那般留恋,细细描摹着他下颌坚毅的轮廓,努力回忆起往日存在过的美好触感,缓慢而庄重地滑过那颗静止的喉结,就在话音落下的一瞬,察觉到了它一阵隐忍的轻颤。
他耐心等待着,却始终没有得到哪怕只有一个单调音节的回应。
总是那么隐忍,寡言。
“说点什么吧,我亲爱的路德维希。”
自始至终,路德维希都保持着那种颓靡垂头的姿态一语不发,像一具仍在微弱呼吸的雕塑,伤痕累累,却依旧倔强不屈。
可悲的是,过去那份他所欣赏和倾慕的沉静如今却变得令人深恶痛绝。
他想起过去两人的亲密时光,那些不过是最为平淡无奇场景,就和所有普通的情侣一样,却那样深刻地萦怀在心间:他们曾并肩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路德维希侧头安静聆听着他细碎的闲谈,不远处惊起的一小群白鸽在那对水晶般剔透的淡蓝虹膜里映出一片转瞬即逝的瑰丽流光。
时间几近凝固成永恒。
无论自己说什么,路德维希都会听得格外认真。所以即便是只得到几声鼻音浓重的随声附和,都能让他感到心满意足。
记忆的虚影摇摇晃晃地想要于此刻的场景重叠在一起,但最终那蜃景一般的存在还是渐渐分崩离析,坍落在眼前,碎了一地。
“你是无言以对,还是不屑于回答?”
他甚至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听到那低沉平和的声线了。
“……我很抱歉。”
直至此刻,身前的人才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和他有所交谈——在所有的真相明晰之后。
路德维希紧闭着眼睛,不知是出于疼痛,还是不愿和自己有任何视线上的接触。
“看着我,路德维希。”
费里西安诺坐在对方身前的空椅子上,十指交错,搭在膝头,那样急切地想要得到回应;而更想得到的,则是一个解释。
涣散而倦怠的双眼终于结束了游离,将焦点落在他的面庞之上。
“你一直都在骗我。”
良久得不到回应后他长长叹息了一声,肩膀倏然松懈了下去。
“……那你呢?”闻言路德维希忽然出其不意地反问了一句,抬眼注视着他,冰蓝色的瞳仁周围满是憔悴不堪的血丝,却反衬得那冷冽的色彩莫名有种疏离。
这让他感到难过,有种被刻意疏远的委屈,难以言喻。
的确,他也在欺骗着路德维希:他从未坦白过自己的真正身份,也对自己经常性的晚归只字不提。
“谎言,我们之间唯一存在的东西,不是吗?”
但他很快便调整好了心境,随和地微笑了起来,温润的眼球表面被睫毛投射下来的阴影半掩住,阻挡了大部分光源透进琥珀色的眼底。
“有一件事,我没有骗过你。”
身前的人慢慢抬起头,一缕鲜红的血迹从额角淌落下来,在眉骨处蜿蜒地更改了路径;身上过多的束缚让他的姿势显得有些萎靡,顿失往日的挺拔和骄傲。
“说来听听。”
他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紧盯着青年的眼睛。
说啊,路德维希,说那三个字,说你爱我,说你不是有意背叛我,你只是被身份所逼迫,说出来……
只有安静。
说啊……
路德维希沉默着,没有血色的双唇抿成一道缄默的线。
“你真的适合去做一个艺术家,而不是……而不是这样。”
“你的手适合握住画笔,而不是……手枪。”
他的心脏蓦地沉了下去,像被凝固的血液溺死在一阵突如其来的窒息中。
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并且似乎同样也不是路德维希原本想要表达的初衷。
他看得很清楚,路德维希苍白的薄唇先是不易察觉地开合了几下,欲言又止的口型分明绝非是最后脱口而出的……谎言。
费里西安诺回想起两人第一次相遇的场面,那是在一次画展上,眼前这个年轻人久久停留在一幅画前,近乎痴迷地凝视着画布上的景色,仿佛被那景物吸入另一个世界,沉溺其中。
最后他出于好奇和某种莫名的冲动,忍不住上前一步轻拍了一下那人的肩膀,触到那双终于如梦初醒的冰蓝色眼眸时向他温和地笑了笑,耸了下肩膀。
“能让你在我的画前驻足这么久,深感荣幸。”
“你就是作者?”对方诧异地睁大眼睛,剔透的冰蓝里映着他逐渐靠近的面孔。
“这个画展是我的祖父办的。我想他可能不小心把我的涂鸦混进去了。”
青年怔了一下,过了良久才恍悟地喟叹了一声,双颊浮起一层淡淡的,交织着兴奋与困窘的红晕。
“瓦尔加斯教授是你的……”
“对呀!”
费里西安诺欢快地应了一声,不动声色地缩短了两人的间隔。
“我很开心你能这样欣赏它。事实上我很少有完整的时间全神贯注地去画画——可以说,我的水平很业余的。”并非是故作谦虚——那的的确确不是他的本职和身份。当然,不光彩的事情自然不值得一提,尤其是当着路德维希这么单纯的人的面。
“不介意的话,我们换个地方聊一聊?或者去我家——很近的。”
他伸出右手,耐心停留在半空。
那是他们的初遇。
路德维希和所有未经世故的大学生一样,寄托给这个肮脏的社会诸多不切实际的美好希冀和幻想,善良又无知。
是的,无知。
但他爱慕这份毫无杂质和瑕疵的纯净无知——因为那是自己一直以来想要寻找的东西。
一个人缺失什么,就会渴望什么。
而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过往的美好,不过是一个精心编排好的骗局。
更可笑的是,事到如今,他竟然还在关心‘演员’究竟有没有投入哪怕一点点的‘真情实感’。
可悲。
“你在故意撒谎吗,路德维希?”
他一字一顿地轻声问道,声线隐隐颤抖了些许。
对方摇摇头,双眸旋即涣散了些许,有些出神地盯着自己脚下布满血迹的地面。“我不是平白无故才会接近你。”
他叹出一声幽幽的长息,直到肺叶由于空气的过多抽离开始隐隐作痛。
抑或说,那疼痛遍布于他的神经各处,但又不仅限于这副躯体的内部。
而是源自灵魂深处。
爱与背叛。
信任与利用。
有些恍惚地注视着那些不断扩散的猩红色湖泊,他突然压抑地轻笑出声,诡异而绵长的笑声盘旋在阴冷潮湿的房间。
头顶苍白的灯光开始颤巍巍地摇晃起来,明灭不定。
“那和我亲热呢?也是你在逢场作戏,真的仅此而已吗?”
还未来得及褪色的鲜活画面瞬息浮现在脑海,路德维希汗湿的额头在月光下泛着象牙般温润的微光,半张的唇不时溢出几声隐忍的喘/息,随即拢在他后颈的双手倏然收紧,青涩而笨拙地主动吻向他,像个少年一般缺乏取/悦的技/巧,却足够动情,令人心甘情愿地选择沉/沦。
纤弱的疑虑伴随着无尽的欢/愉化为细碎的齑粉,被人隔绝在最不可思议的角落。
路德维希咬紧了下唇,丝丝缕缕血迹顺着下颌的轮廓缓慢地淌落下来,给那层苍白侵染上几道惊心动魄的暗红。
“你考虑过撒谎的后果吗?”
“接下任务的时候,我就没打算活着走出这里。”
平和而镇定的微笑。
“我一直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费里西安诺重重靠回椅背,望着头顶微微摇晃的吊灯。它那么苍白,就像路德维希失去血色的脸庞,欲言又止。“但不是这种……不是。”
“他们都提醒过我——我的祖父,我的哥哥。”
他们从未失手过,不是吗?
所以这显然成为了他疏忽的资本。
似乎有些能够理解罗维诺的愠怒和不安了。
“但我选择了相信你。”
无法拒绝这样的温柔,即便深知到故事的最后,谁都无法安然离开……
“……你不该相信我。”
的确不该。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
他只是……依旧无法磨灭那种幻想,不切实际的,虚无缥缈的。
从执意要和路德维希建立这种亲密关系的那一天起,罗维诺就在用不断与其针锋相对的方式来发泄不满——他开始变得焦躁又乖张,大发雷霆的导火线也许不过是路德维希的一个眼神,一声没有实意的叹息,极端又出格地排斥着两人的接触,并且不止一次地警告他:‘你是在引狼入室。’
但被他一笑了之:‘哥哥,你太敏感了,他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学生而已。’
后来在某一个午夜,再一次晚归的他悄然滑进屋内,踏着无声的步伐走近那个早已陷入沉睡的人,侧坐在床沿处,俯视着他沉静的睡颜。
平日梳捋整齐的金发此时稍显凌乱地铺陈在蓬松的枕头上,半遮住那人光滑饱满的额头,也给他深邃的眼窝投射上几道杂乱纤细的阴影。
路德维希是那种即便是在深眠中都能给你带来莫大安定和满足感的人。
他如释重负地伸手拽松了自己的领带,再一次喟叹于完成了一件完美的谋杀……
啊,并不完美。
费里西安诺垂眼望向自己的斜纹领带,皱了皱眉。
一滴不大不小的,沉降为褐色血迹端端正正烙印在结扣正中,不动声色地出卖了他的罪证。
真可惜,要知道这个漂亮繁复的埃尔德雷奇结是路德维希亲手帮他整理的——那双修长白皙的手在他领间快速而娴熟地穿梭着,虚晃成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色彩。
而他当时只是忙于努力踮着脚亲吻那对柔软的嘴唇,把路德维希不厌其烦的耐心指导堵回他柔软的舌尖。
他不想听那繁琐的步骤,也不想学会——这样路德维希才会永远体贴地每天帮他打理得体,不是吗?
再次用颇为惋惜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被血液玷污的领带,他摇摇头,将其抛到一旁。
……算了,总比溅满全身要易于收拾得多。
想到这儿他的心情又恢复了乐观,动作有些轻浮地抚摸着路德维希的脸颊,流连于那片温热的触感,静静等待着自己被枪托冷却的指尖慢慢回温。
不知不觉间,他的手指缓缓下滑至对方那颗清晰的喉结之上,下意识地来回摩挲起来。
仿佛就在一瞬间,身下的人忽然急促地深吸了一下,伴随着胸膛一次剧烈的起伏,就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便猛攥住那只缓缓游移的手腕,并且附加了一个幅度很大的反扣,连带着他的整条手臂都动惮不得——
“嘶……”
他忍不住吃痛地呻吟了一声。
“……路德?”
不知何时,身下的人已然睁大双眼,无比清醒且冷静地注视着自己,绝无半分朦胧的睡意。
精明的审视。
这是令人始料未及的。
他开始困惑于路德维希的机警与反常的灵敏。
那种训练有素的一连串反制的动作,和在黑夜中极具穿透力的锐利眼神,让他在不动声色之余隐生出一种顾虑。
静默的对视。
路德维希倏然松开牢固的束缚,双眼中锋芒毕露的凌厉瞬息柔化成温和的注视,随即那稍纵即逝的异样流光便悄然隐匿在眼瞳深处,恍若一场无声破灭的幻觉。
“抱歉,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尽管如此,他依旧面色如常地慵懒微笑起来,俯身亲吻着身下的人白皙的颈侧,汲取着他皮肤上干净的气息。
“……我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对方低低耳语,颇为主动地伸手环住他的肩膀,像是急于掩饰自己片刻前的过激反应一样,迫不及待把他从刚才疑虑的泥沼中拽离出来的同时,又将他拉进另一个温柔的……陷阱。
电光火石间的那一瞬短暂的对视是那样的惊心动魄,只不过那份怀疑早在隐隐悸动之前便被他决意扼死在心底,不去理会。
“那你想我吗?”费里西安诺在两人难舍难分交/缠的唇/舌间低语着,手指探/入他的衬衫,漫无目的地四下游走起来,动/情/爱/抚着那片令自己深深着迷的肌肤。
“嗯……”
他们之间唯一一次充满危机的交锋就以那样一种怪异的平静淡出了视野,此后,一切如常。
现在回想起来,那份匆惶的掩盖是那般拙劣又粗糙。
归根结底,大概是他愿意选择信任。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他拨正左腕的手表,神情转为一种古怪的淡漠。
“既然我们都是有罪的人,让上帝来决定谁应该活下去,如何?”
“虽然这并非通常意义上的正义——但我想,上帝本人也没那么公正,不是吗?”
子弹被格外郑重地装填进弹槽——只有一枚。
“至于游戏规则,就不用我介绍了吧?”他举着枪,向坐在那僵直着身体的人扬了扬唇角,但那微笑则是发自内心的真诚。
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否认自己真的很喜欢路德维希这个事实。
那样刻骨铭心的,萦怀不去的,难以忘怀的。
命运的轮盘开始缓缓转动。
“你先来,还是我?”
路德维希抿紧双唇,一声不吭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瞳孔略微缩紧。
“好,我先来。”
于那片清澈的冰蓝瞳仁里,他窥到了自己古怪而陌生的面容。
“如果我死了,”费里西安诺拣起地上的一把匕首,一根根挑断束缚着对方的粗绳,伏在他耳畔轻声低喃着,语气平淡得就像在征求爱人对于晚餐的意见。“希望你能好好利用剩下的子弹。”
“在我左侧的口袋里。”
费里西安诺眨了眨左眼,冰冷的枪管抵住自己的太阳穴。
食指搭在扳机上的那一瞬,他看到金发青年表情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奇异的是,一阵诡谲的愉悦和欢欣瞬间包裹住周身,竟让他感受到一丝病/态的抚慰。
“不对我说点什么吗?”于是有些鬼使神差地,他又把枪拿开了些许,饶有兴趣地问道。
一声促狭的深吸。
噢……也许是自己的拖延吓到这个神经高度紧张的人了。
路德维希艰难地吞咽了一下,额角的青筋跳动得越发明显。
“别那么紧张,亲爱的。”他若无其事地笑着,始终注视着那张苍白的面孔,默默勾画着那熟悉的轮廓。
食指蓦然发力。
没有疼痛,也没有解脱。
他慢慢放下手,心跳还是一如既往的镇定,平缓。
他‘赢’得那么轻松,却又那么理所当然。
路德维希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都都没能说出来。
就和他们的关系一样,无疾而终。
“接下来?”
费里西安诺俯下身,拇指摩挲着他微微颤抖的嘴唇。
对方促狭地笑了一声,略微错开头,有意无意避开了自己即将覆上的轻吻,浓而长的睫毛轻蹭过他的颊侧。“请你代劳,可以吗?”
“你害怕了?”
路德维希直视着他的眼睛,缓慢而深思熟虑地摇摇头,慢慢活动了下重获自由的僵硬小臂,慢慢翻转过来,手心向上。“我用不上力气。”他神色平静地低语道,声音放得很轻,却格外清晰。
他的视线顺着那些蜿蜒的血迹缓缓追溯到它们的源头,看到了横亘在双腕处两道新鲜的惨烈伤痕。
依旧在汨汨流动的红刺痛了他的眼睛。
这大概又是罗维诺在愤怒中爆发的‘杰作’。
“噢……”费里西安诺遗憾地叹了口气,指尖轻触着那片覆满深刻割伤的肌肤,揣测着逐渐加剧的颤抖是源自于疼痛还是行将就木的脉搏。“请允许我替罗维诺向你说声对不起。”他撤回指尖,颇为惋惜地轻吮着血液中残存的腥甜生机。
“……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有些迟钝的,路德维希似是而非地对他笑了一下,双眼眨动的频率开始变得异样沉重,缓慢。
“嗯……也许吧。”
他心不在焉地附和道,随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双眼微微睁大。
路德维希近乎于漠然的平静让他感到格外委屈,甚至伤心;于是他不甘心地继续追问起来,迫切想要从他口中得到一些慰藉。“你真的不想对我说点什么吗?”
沉默。
无尽的沉默。
“路德维希,路德维希……”
身前的人认命地闭上眼睛,就像已是疲倦至极,再也不发一词,浓密的睫毛在眼窝下方投映出一道掩盖了无数秘密的狭长阴影。
那种异样坚定的诀别让他惶惑又痛心。
“你真的,太让我伤心了……”他紧贴着对方的脸颊,用一种近乎于呓语般的声线模模糊糊低语着,干燥的双唇摩挲着他湿冷的肌肤。
他想得到些许回应,哪怕只有一点点……
不久以后他感到一阵怪异的热流从两人相触的皮肤间慢慢溢了出来,转瞬便失去了那份鲜活的温度,变成死气沉沉的咸涩冷水。
后来他才怅然若失地意识到,那绝望的液滴源于自己眼中溢出的悲哀。
幻灭感。
喃喃自语逐渐化为了含糊不清的哽咽。
隐约间他只记得自己吻住了路德维希冰冷的嘴唇,但这次却是他一个人单方面的索求。
身前的人麻木地任由他撬开牙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漠视着他的期待。
无动于衷的决绝。
手指穿梭于对方的金发间,感受着那些金丝格外柔软而眷恋地缠绕在自己的指尖——远比它们的主人要热情得多。
视野开始变得模糊。
那张苍白的面孔,忽远忽近徘徊在他的焦点里。
他的枪口先是抵在对方的额头,就在扣动扳机的那一瞬又被他猛然撤回。
费里西安诺睁大眼睛,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路德维希?”
无人回答。
不……不能是额头。
万一……万一……
这样太难看了……
似乎在内心深处,总有一个沙哑的声音在不断灌输给他,这场游戏将戛然而止。
枪口迟疑地缓缓向下挪去,直至停留在对方几乎已不再起伏的胸口。
他的犹豫仿佛已经持续了一个世纪。
但每个故事都会走到终点……
就在食指轻微勾动的那一瞬他便隐隐升腾出一种怪异的预感。
紧接着,从胸前氤氲开来的血迹便印证了他恐惧的源泉。
这大概就是结局了。
的确,上帝是不公平的。
优雅的华尔兹奏响在空旷的舞厅,浸在惨淡月光下的吊灯反射着支离破碎的苍白光斑,缄默注视着一个孤零零兀自旋转的身影。
他旁若无人地随着曲调轻声哼唱起来,双臂虚架在半空,仿佛在拥抱着一个看不见爱人,陶醉地微闭起双眼。
轻盈的脚步进退自如,时而回转,时而停顿。
落地窗外,红蓝交错的刺眼灯光转动不歇,他心不在焉地抬眼看去,发现影影绰绰的人群已将那片黑暗搅得粉碎,忽然有些不合时宜地遗憾于骤起的噪音完全湮没了婉转跳跃的音符。
费里西安诺闭上眼睛,避开那些炫目的光线,依旧没有停下动作。
现实的一切越是清晰,就越是离自己遥不可及。
他的记忆回溯到那个仲夏的夜晚,那时自己的手心里充盈着另一个人暖热的,格外有质感的温度。
他们十指交握,愉悦的浅笑从彼此的呼吸中倾吐而出,在每一次贴近的瞬间被无限放大,让他忍不住去踮脚亲吻对方柔软的双唇,品尝他青涩而洁净的味道。
忽然间他用力嗅了一下,停顿了许久之后才渐渐意识到,那些熟悉的气息,清晰的声音,以及鲜活的画面,永远地离他而去了。
而直到此时,那种失去过后的抽空感才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包裹住他的周身,粗暴驱逐着温暖的假象,把孤身一人的他遗弃在无尽的悲伤之海,饱尝着漫出苦涩水分的痛苦。
失去不是一个单调而枯燥的结果。
它是一个极尽漫长的痛苦折磨。
它一次次重现着过去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幸福,却在最后一刻无比残忍地将其付之一炬,展现给你幻灭过后的荒凉废墟。然后再次重演,如此循环往复,无休无止。
起先只是在心底的一次小小抽痛,它是那样微乎其微,以至于让人轻易便会将其归结为是一种幻觉。
那种痛是不经意的,暗流涌动的。
当你真正开始察觉到的时候,它已经弥漫进全身哪怕最细微的一根血管,侵染着你的血液,撕扯你的神经,怒吼着,咆哮着发泄被忽视的不甘。
那是你才会切实感到痛,并且是撕心裂肺的,肝肠寸断的苦楚。
也许在失去的那一瞬间,人并不会有过多的情感,源自迟钝也好,冷漠也罢,但那些曾带给你无尽欢愉的记忆,终究有一天,会带给你不可磨灭的哀恸与悲伤。
无关报复,也无关爱恨。
噢……如果路德维希在他扣动扳机之前便已死去,能否为那份最后的冷漠做出公正的开脱?
费里西安诺慢慢睁开眼睛,那些虚浮而恍惚的色彩从眼前急速流转着,空留下模模糊糊的色块。
尽管此刻自己再也无法听清音乐的旋律,他依旧近乎与执拗地完成着一个个优雅圆滑的回旋和转身,若无其事地沉浸在自我虚构出的美好世界里。
全副武装的警察正在缓步靠近,他丝毫不感到恐惧亦或紧张,甚至还有些好笑。
“嘘……”
心平气和的轻唤在扩音器机械的重复命令中显得那样微不足道。
食指比在唇间,他若无其事地微笑着,将那个缄默的手势从容不迫地抵在离自己最近的枪口之中。
“告诉我,”
“你觉得,我适合做一个艺术家吗?”
他漫不经心地在越发狭小的包围中继续着独舞,目光掠过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像是被一双双深不可测的漆黑瞳孔缄默注视。
无人回答。
除了几声赫然惊响的刺耳枪声。
A/N:我真的再也不想写伊独了…… 这篇卡得我生不如死,痛不欲生,特别难受——而且可能直到最后也完全没有表达出那种氛围和感受。
对不起……唯一一篇正经的伊独还这么偏执又压抑
我还是好好写英独去吧(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