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独】Семнадцать мгновений весны CH4

(四)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创造接近路德维希的机会就变得困难多了——有了这几天的‘前车之鉴’后,他的警惕性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与日俱增。

 

同样与日俱增的是我对他的好奇心。

 

如果拿一种动物来类比他的这种行为,我觉得贴合的形象会是羚羊群中率先发现附近有天敌的‘哨兵’。

 

就像现在这样,正当我在人群中捕捉到那一抹铂金色的时候,他也远远地窥见了我,一个转身就要往相反的方向走,好像晚一秒就会被狮子当做点心。

 

我不知道他的回避是因为被我听到了‘坏话’而感到心虚,还是因为本身就对我的身份感到畏惧。不过归根结底,我希望原因是前者。心虚的家伙总归更好对付一些,况且他的确欠我一个道歉。

 

于是我抢在路德维希转身逃离前拦住了他的去路,用力捏住他的肩膀。“Guten Morgen.”

 

德国人尝试挣脱了一下,未果后只得不情愿地待在那,双脚陷在被人踩得脏兮兮的雪地里。“……你说你不会德语的。”

 

这个话题岔得实在是太不成功了。我咂了咂嘴,又把他往身前拽了拽。

 

“啊,我的确说过我看不懂,可那又不代表我听不懂啊。”

 

这套无懈可击的反驳堵得对方哑口无言,干站在那束手无策——大人世界中的油嘴滑舌、颠倒黑白,他还一点都没来得及学会。

 

“其实我来主要是想问问,昨天的巧克力好吃吗?”

 

“……为什么给我?”

 

“因为像你这种年龄段只适合得到糖果和巧克力。”

 

大人世界另一心照不宣的惯例就是:凡事只说一半真相。就拿此事来举例,另一半真相我肯定不会说的。毕竟抱怨巧克力太苦什么的,实在太过丢人。“好了,关于这个话题可以到此为止了,以后不许再问‘为什么’。”

 

沉默毫无征兆地降临在我们之间。我猜他刚才的确是想问‘为什么’,因为在我说出那句话之后他立刻闭上了嘴,虽然行为足够顺从,但那双机警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不情愿。

 

我环顾了下四周,看到其余的人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自己手头上的工作,忙碌但有序。不得不说,德国人在这一点有着其他民族不容忽视的优良品质:认真仔细,无论任务繁重与否,尤其注重细节和秩序,结果也令人无可挑剔——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你得喂饱他们。

 

后来我的注意力转向别处,漫不经心地捏了捏一旁推车上堆放整齐的一袋袋贮存货物,随口问道:“这些东西是要运到谷仓?是菲利克斯交代给你的吗?”

 

他摇摇头,向远处张望着,忽然抬手指向其中一个身影。“那个褐色头发的。”

 

“噢……他叫托里斯,如果你没记清的话。”说到这儿我本想顺手(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下意识地想这么做)摸摸他的金发,但猛地一瞬间又突然意识到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等等,你的帽子呢?不觉得冷吗?”

 

这是一个相当严肃的问题,在西伯利亚没人会傻到会忘掉这么重要的一个保暖物件。

 

路德维希最好给我编出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

 

就在我一眨不眨盯着他等待答案的时候,脑海里也在跳跃浮现着一句句任何可能的说辞。

 

但路德维希总能突破我想象力的极限:我千算万算,就是没料到他会对这个问题三缄其口。

 

弄得我那套在心头跃跃欲试的批评都无从实施了。

 

我四下环顾了一番,叹了一声后摘下自己的毛皮帽扣到了他的头上,半是无奈半是妥协。

 

“戴好。要是我发现它掉进雪地里,我就把你也一起埋进去。”

 

路德维希被我突然间的动作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左顾右盼,生怕其他人发现后会鄙夷和讥笑他似的。这些天以来我没少见过他慌张失措的样子,但每一次表现出来的神态似乎都有着微妙的不同,让人不自觉期待得更多,也想压榨得更多。

 

我往后退了一步,仔细上下端详了一番换了打扮的德国人。

 

“现在的你倒真有点像个哥萨克骑兵。”

 

“哥萨克……什么?”

 

“你知道《静静的顿河》这本书吗?”我一下子来了兴致,顺手把他鬓角的碎发捋进帽檐之下,“主人公就是哥萨克群体在战乱年代斗争和生活的一个缩影,他……”

 

还没等我详细展开这一部史诗巨著中的诸多细节,身前的人猝不及防打断了我:

 

“不好意思,您能往旁边站站吗,我今天的工作还没做完呢。”

 

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话在空气中凝成一团依依不舍的白雾,一时间轮到我哑口无言地站在那,透过慢慢消散的雾墙神情复杂地凝视着他的背影,还有他转身前扔回我手中的帽子,外加一脸不屑一顾的高傲。

 

尽管他用了敬称,中断谈话的理由也让人挑不出毛病,可我仍然觉得像是被一个乳臭未干的任性小孩冒犯了尊严——明明两秒前还带着我的帽子(帽子上还有我的体温),还那么毫不客气,反倒衬得我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最后还妨碍人家‘认真工作’。

 

……什么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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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18.0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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